第1章

001

周末,对于大学生来说,是堪比天堂般的存在。

因为熬夜看小说,周书雪醒来时已经到了中午。

寝室其他三人早就醒了,正鬼鬼祟祟聚在小餐桌前吃东西,空气中飘散着酸辣粉的香味。

古有望梅止渴的故事,尤其五味中的酸和辣,最能激起一个人的饿意,周书雪吸了口气,感觉腹部已然扁扁。

室友之一的林茜茜听到动静,忽然抬起头:“醒了?”

“还有东西吗,饿死了。”周书雪单手撑着上铺的护栏,因为刚醒,奶白色的棉睡衣有些褶皱,蝴蝶边的领口下,两节锁骨朝两边斜飞,露出深邃的沟壑。

她探出半个身子,动作间,卷翘的长发从后背落到身前,有几缕调皮地飘来飘去,不小心沾到了红润的唇上。

好一副美人初醒图。

可惜,寝室三位女同胞已经免疫。

林茜茜笑嘻嘻地站起身,只见她的手越过香喷喷的酸辣粉,然后落到旁边牛皮纸袋包装的米粥上,“嘿嘿嘿,养胃版小米粥,路大学霸的贴心早餐,哦不,已经算午餐了。”

周书雪杏眼微微瞪圆,不可置信:“没有别的?”

还在疯狂吸粉的孙甜闻言,居然抽空回答:“也不知道是谁因为吃太辣而去了医院,人家路学霸可是说了,谁都能吃酸辣粉,除了你!”

“啧,贴心的男人真帅气。”

周书雪:“……”

这才几天的时间,她的几个室友居然已经被路禹收买了,有没有天理?!

“嘿嘿,要我说可不怪我们,路禹比之前那些死缠烂打追求者强多了,而且我打听过了,路禹大学前没有谈过恋爱,咱们书雪是他的初恋呢。”林茜茜笑得一脸揶揄。

“没错,男人不自爱,就像烂白菜。”

“路学霸性格坚毅,早餐连续送了一星期,看样子还要继续送。”

送早餐不难,难得是持之以恒。

路禹在周书雪表露出一点点迹象的时候,便抓住这点儿迹象,开始风雨无阻地送早餐,他不止送周书雪的,而是连同周书雪的室友们都能享受到热乎乎的早餐,一举获得了631的广泛支持。

这时候,寝室中最老实的奚佳怡小声说:“最关键是,路禹长得帅啊。”

闻言,其他两人愣了愣,随即噗嗤一笑:“哈哈哈,说得对!”

周书雪也没忍住,跟着笑起来。

她当初之所以在众多追求者中选择路禹进一步考察,长相的确占了很大部分原因。

不过只有长相,是万万不行的。

周书雪不算自恋,但那种美而不知的事情也没有发生在她身上,都说人如其名,周书雪同她的名字一般,拥有一身白皙似雪的冷白皮,她的脸是标准的鹅蛋脸,五官小巧精致,杏眼含水,嘴唇如樱。

而她从小便知道自己长得漂亮,身边不乏有男生向她告白,大学考进海大古典舞专业后,追求者更是数不胜数,甚至还有社会上的“成功人士”。

室友戏称,拼多多砍一刀,她的追求者能给她砍下一栋别墅。

周书雪只能感慨拼多多没有砍别墅的活动,以至于这十八年来她维持住了本心,对于周围追求者可以毫不拖泥带水地拒绝。

当然,这并不能说明周书雪高风亮节,饮露餐风。

归其原因,不过是她的眼光太高,加上习惯性考虑很多事情,大部分学生的谈恋爱只是谈恋爱,但周书雪无法做到这样心大,就像那些死缠烂打的追求者一样,她很担心因为一时错误判断,惹出不必要的麻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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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对于那些靠近自己的男生,再怎么谨慎甄别都不为过。

半个学期过去,她依然是周围同学眼中冰清玉洁的院花。

不过现在嘛……

周书雪从枕头旁边摸到手机,打开后看到了路禹在半个小时前发的消息。

LY:【今天去图书馆么?】

周书雪看着那个普普通通的天空头像,纤细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敲打:【我才刚醒,会不会来不及啊?】

对面很快回复,仿佛一直拿着手机等待:【没事,正好避开人多的时间。】

似乎怕她拒绝,路禹又补充了一条:【你说的事情,我已经试着做了一个小程序,到时候给你。】

周书雪挑了挑眉。

路禹是计科专业,前些日子她“无意”和他抱怨校园网卡顿,导致抢课之时,她们寝室都抢不到好课程。

知道这件事情后,路禹便主动说帮忙做一款加速小程序。

周书雪体贴地没有说出可以发电子版的事情:【好啊,为了感谢,我请你喝柠檬水~】

女孩子出门,是一件麻烦的事情。

在拒绝室友热情推荐的“露脐辣妹装”后,周书雪挑选了一件薄荷绿的针织小吊带,外面套同色系镂空设计的短款针织衫。

裤子搭配浅色直筒牛仔裤,白色帆布鞋,她本来腿就长,这样一来,更是显得又直又长。

三位室友连连点头:“虽然辣妹装很性感,但这种森系清纯风也不错。”

“要我说,对待路学霸那样沉稳的人,就得慢慢来,一下子就上辣妹装,会吃不消的。”

说着说着,三人目光落到周书雪身上,不约而同发出嘿嘿嘿的奸笑。

周书雪:“……”

赶紧逃跑似的离开这是非之地,她怕再待下去,这三个流氓女会说出什么石破惊天的话语。

天公作美,今日是个大晴天。

周书雪下楼后,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等待的路禹。

沿路栽的桃花开了半数,香气随着风飘到校园的其他角落,春暖花开,许多学生趁着好天气,相约来此捕捉漂亮的美景。路禹没有拍照,他正拿着手机,低头看着什么。

路过的女生,总是有意无意朝那边张望。

有一点她们说的没错,路禹的确长得出众。

哪怕他身上穿的只是一件普通的白T,头发也是普通的发型,但一米八五的身高,和那一身冷静自持的气质,都让他成为鹤立鸡群的存在。

周书雪故意弄重脚步声,那边,听到动静的路禹很快抬起头来,他收起手机,嘴角露出点儿笑意:“好了?”

“嗯,等很久了吧?”

“还好,正好处理点事情。”他看向她身上的包包,“需要我帮你拿着吗?”

周书雪摇头,解释道:“我习惯手里拿着点东西,要不然总觉得无所适从。”

其他情侣会牵手,但他们还处于暧昧期,作为女生,自然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止。

她倒是希望路禹主动来牵她的手,但很明显,路禹也不是那样的性格。

果然,路禹没有再坚持。

两人结伴往图书馆的方向而去。

恰逢午饭时间,三层的座位全部放开,流出许多空位置,周书雪径直去往二楼的中心圆桌,然后雷打不动选择了靠近书架的一个位置。

路禹坐在她的左手边。

图书馆静谧无声,在这种充满学习氛围的地方,仿佛一丁点动静都会变得不礼貌,两人没有再说话,事实上,作为计算机专业的大一生,路禹的生活很是充实,他已经看完了本专业的书籍,开始扩展到专业外的领域。

周书雪听说,闲暇时间,路禹会独立接一些兼职,在周围一群啃老的大学生中,不仅做到学费生活费自理,甚至额外攒下不少的资金。

当然,以上都是道听途说,毕竟路禹绝不像那种四处炫耀的人,周书雪觉得,八成是某个心生嫉妒的小人,躲在背后传播谣言。

她正大光明鄙视对方。

路禹自然没有察觉身边人的“义愤填膺”,在制定好学习计划后,便迅速投入执行中。

反观周书雪,只带了一本薄薄的英语单词本,还是因为高年级的学姐表示,考过四六级的大学生更容易找工作,她才拿的。

这一刻,周书雪深深为自己的思想觉悟感到愧疚,于是起身去身后浩瀚的书架里寻找精神食粮。

几分钟后,她拿了一本《谁的青春不流泪》回来。

嗯……看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书,也不知道是怎么混迹其中的,但一定程度上的确救了周书雪的命,她打算下午的时间就靠这本书度过。

抱着这样的心情,周书雪瞪大眼睛,目光炯炯地掀开第一页。

等旁边的路禹许久没有听到翻书声,察觉到不对劲时,侧过头,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,周书雪已经枕着手臂睡着了。

他笑了笑,伸手将女孩面前的台灯关掉。

光影闭幕,柔和的五官落在自然的阴影中,打磨几分耀眼的棱角,却增添了接地气的生动鲜活。

几缕碎发顺势垂下,黑白映衬,半遮半掩,因为胳膊的挤压,女孩嘴唇不自觉嘟起,露出红润中米粒似的小白牙。

路禹定定看了几眼,随后移开目光,继续学习。

*

睡着的周书雪,此刻却在做一个奇怪的梦。

梦里瓢盆大雨,属于夏季的电闪雷鸣划过天际,“她”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,被困在了地铁站。

说是她,又不像她,梦里的女人五官精致美艳,打扮也更为成熟,包.臀.裙高跟鞋,周书雪想了想,就仿佛看到了几年后的自己。

有人给“她”打电话,声音在雨中变得影影绰绰,模糊听到对方在抱怨:“这么难得的机会为什么要放弃啊,书雪,你是咱们班条件最优秀的,如果来应聘,肯定会被选上!”

对此,“她”只是摇了摇头:“路禹要去京市,虽然最近几年海城也在迅速发展,但终究还是比不上京市。”

“所以你要陪他一起?”对方不可置信。

“她”自然听出她的失望,顿了顿,还是选择了沉默,只是脸上坚定的表情却已经表明观点。

眼前忽然一黑。

再睁眼,环境又变成了室内。

这次周书雪看到了两个人。

薄薄的简历被扔到桌上,男人语气嘲讽:“抱歉周女士,实话实说,您现在的年纪和小姑娘比不占优势,而且有五年的空档期,想必业务水平已经降低。”

如此不留情面的评判,让梦里的“她”尴尬极了,但为了工作,还是硬着头皮开口:“这几年虽然在休息,但基本功都没有放下,而且我当年是海大的优秀毕业生,参加过很多比赛。”

“是吗?”男人挑起嘴角,目光挑剔地打量了片刻,突然道,“那你跳一下试试。”

梦里,“她”略犹豫,随即下定决心,当着男人的面垫脚抬手,做出起式。

周书雪一眼认出来,是自己最熟悉的曲目《空谷幽兰》。

这首舞是她艺考的曲目,熟悉到周书雪闭眼都能跳出来,她自信不会差错,结果出乎意料,下一秒,“她”便右脚踩裙摆,整个人摔倒在地。

周书雪硬生生被吓醒了。

醒来后,那种难过和羞耻的情绪还萦绕在脑海中,让她心脏扑通扑通跳动,连带着手指微微颤抖,动静大的旁边人想不注意都难:“怎么了?”

周书雪抬起头,路禹俊朗的面庞上带着担忧,不似作假,一时间她竟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,下意识回答:“做了个噩梦。”

路禹愣了愣,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原因,犹豫了会儿,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:“别怕。”

轻轻的,像抚摸某种小动物。

周书雪脸颊“噌”得红了。

这下,她终于清醒过来,明明之前的相处还游刃有余,眼下却莫名害羞,偏她皮肤白,一点儿红晕便显得格外明显。

眼神开始往旁边飘去,她咳了咳,忽然站起身:“说好请你喝柠檬水,我现在去买。”

“我陪你。”

“不用!”

她连忙摆手拒绝:“我可以自己去。”

路禹凝眸,见她是真的想要自己一个人,便点了点头:“有事打电话。”

“嗯。”

等离开图书馆,被外面的冷风一吹,周书雪脸上的温度才渐渐降低,思维也活络起来。

她懊恼地拍了下头,觉得自己刚刚实在魔怔,才会被一个梦给影响。

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,梦到未来的自己会和路禹在一起,不值得奇怪,至于陪伴什么的,咳,她才十八岁,没有想的那么长远。

这并不能指责周书雪对待感情过于轻率。

得益于漂亮的长相,在过去十八年,周书雪的生活一直顺风顺水,高中忙着学习,每日似陀螺似的转个不停,好不容易考上大学,她只想痛痛快快地谈一场恋爱,结局是结婚还是分手,暂时没有想过。

十八岁的大学生,心比天高,他们眺望未来,又蔑视未来,比起虚无缥缈,更加注重眼下的享受。

自我调节好心情,周书雪走到果茶的窗口,点了一杯葡萄果茶,一杯少糖的柠檬水,然后拎着准备回去。

踏出食堂的垂帘门时,正好迎面有人进来,她侧开身子躲避,两人擦肩而过。

周书雪闻到了男士香水味。

很淡,像夏天海边的冰激凌,风一吹,起起伏伏。

走远了,依稀还能听到身后的对话:“靠,路慕书你打球打腿瘸了吗,走这么慢饭都要凉了!”

随即,是一个低沉懒散的嗓音。

“老子乐意。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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